古人真的把“废气”叫“废气”吗？

翻开《周礼》《齐民要术》乃至《本草纲目》，你几乎找不到“废气”二字。古人对今天所谓“废气”的称呼，其实散见于“瘴”“氛”“浊”“秽”“恶气”等字眼里。它们既是**自然现象**的描摹，也带**道德隐喻**——把“气”与“德”捆绑，是汉语的独特传统。

“瘴”与“氛”：最早的长尾词

若要给古代废气找一个最通行的“长尾词”，**“瘴气”**与**“山岚恶氛”**当仁不让。

• **瘴气**：岭南湿热蒸腾之气，唐宋医家视为疟疾之源。
• **山岚恶氛**：山居者口耳相传，指深谷晨昏腾起的带毒雾气。

二者共同点是**“湿热郁蒸”**，不同点在于瘴气常与**“蛊毒”**并提，而山岚恶氛更强调**“地势闭塞”**。

古人如何“看见”浊气？

没有PM2.5检测仪，古人靠**“色、味、候”**三维感知。

色：五色配五气

《黄帝内经》把气分为青、赤、黄、白、黑五色，**“黄黑相杂”**即被视为“浊”。

味：嗅辨法

《齐民要术》记载，入窖前“以艾熏之，臭败则恶气未尽”。

候：动植物预警

《山居四要》说：“**鸦早归而无声，必有瘴**”，把乌鸦当“生物传感器”。

“焚香避秽”：最早的空气治理

古人治“废气”不靠活性炭，而靠**“芳香辟秽”**。

1. **宫廷**：唐代每岁端午赐大臣“辟邪香囊”，内装**苍术、白芷、丁香**。
2. **民间**：江南梅雨季节挂**“药香球”**，以**甘松、艾叶、藿香**为主。
3. **僧道**：寺观晨昏焚香，**檀香、沉香**兼具礼神与消毒双重功能。

现代实验证实，上述芳香挥发油对**金黄色葡萄球菌、白色念珠菌**抑制率可达70%以上。

“井溲”与“粪窖”：城市排污的古代版本

别以为古人没有“市政工程”。

宋·《梦粱录》记载临安城“每日差拨人夫，淘渠搬潦”，这里的“潦”就是**生活废气与污水混合物**。

• **井溲**：街巷渗井，定期投放**石灰、蓼叶**除臭。
• **粪窖**：城郊设“粪窖”，上覆**黄土、稻草**，利用**厌氧发酵**减毒。
• **夜香郎**：专职收集人，凌晨摇铃过市，口号“**倒夜香咧——**”成为城市晨曲。

“风水”里的废气隐喻

风水术中“藏风聚气”的反面，正是“**煞气壅滞**”。

《葬书》直言：“**气乘风则散，界水则止**”，若宅周死水不流，便成“秽气穴”。

因此古代村镇选址必察“**水口**”，在河湾外筑“**文笔塔**”或“**镇煞阁**”，实质是利用**空气动力学**引导气流，带走浊气。

“疫气”与“兵气”：废气如何被政治化？

古人常把**“天象、气臭、疫情”**三者并置，形成独特的“气论政治学”。

明·《崇祯长编》记北京大疫：“**黑气如雾，自西南亘东北，旬日不散**”，朝臣即上疏“**此兵气也，非止疫**”。

在这种语境下，“废气”不仅是自然问题，更是**“德政不修”**的天谴符号。

“浊气”如何入诗？

文学是古人记录“废气”最生动的档案。

• 杜甫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》：“**床头屋漏无干处，雨脚如麻未断绝**”——屋漏与霉气交织。
• 范成大《夔州竹枝词》：“**赤日黄埃满市桥，瘴烟浓处疠鬼嚣**”——把“瘴气”人格化为“疠鬼”。
• 龚自珍《己亥杂诗》：“**九州生气恃风雷，万马齐喑究可哀**”——“生气”与“喑气”对举，隐喻社会空气之“浊”。

古人留下的三条“防浊”箴言

1. **“黎明即起，洒扫庭除”**——靠通风降浊。
2. **“毋使阴沟积潦”**——靠排污减秽。
3. **“常存敬畏，修德以禳”**——把治气与修心合一。

今天，当我们用激光粉尘仪测PM2.5时，不妨也想想：那些被称作“瘴”“氛”“秽”的古代废气，其实早已在语言、制度、诗行间，留下了**跨越千年的呼吸史**。